编前：4月1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发布，其中明确提出，要加快建立全国统一的市场制度规则，打破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打通制约经济循环的关键堵点，促进商品要素资源在更大范围内畅通流动，加快建设高效规范、公平竞争、充分开放的全国统一大市场，可谓是有立有破。具体到汽车业，有关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呼声已有多年，其意义不言而喻。然而，从城市限购到二手车限迁、从地方采购到新能源补贴、从车路协同标准到汽修数据、改装标准……多年来形成的地方保护、区域封锁、指定交易等行政性垄断行为，迟迟难以彻底根除，阻碍了汽车商品、服务和相关要素在全国范围内的自由流动，更阻碍了我国汽车市场由大变强。为此，本报策划了“全国统一大市场的破与立系列报道”，从破的角度，试图挖掘阻碍全国统一大市场形成的行业痼疾;从立的角度，探寻破解之道。
“协会为打破限迁努力了10多年，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取消限迁对二手车市场的整体带动作用不可估量，是行业重拾信心的重大利好!”近日，中国汽车流通协会月度发布会在线上召开，副秘书长王都就记者提出的取消国五限迁的问题回应道。记者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兴奋。
2021年我国二手车交易量为1758.51万辆，较前一年同比增长22.62%。在新车市场遭遇平台期之时，二手车市场增长势头不减，如今我国新旧车销量比已达到1.49∶1，正在快速追赶成熟国家新旧车销量比。商务部消费促进司负责人王斌介绍，我国二手车市场发展相对滞后，二手车交易量理论上接近4000万辆，发展空间巨大。
然而，在巨大的发展空间之下，却有着多年来形成的诸多堵点有待疏通。就在今年4月1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意见》发布后不久，国务院又发布了《扎实稳住经济的一揽子政策措施》(以下简称《措施》)，全面取消二手车限迁政策再次重提，且放在醒目位置。《措施》提出，在全国范围取消对符合国五排放标准小型非营运二手车的迁入限制，完善二手车市场主体登记注册、备案和车辆交易登记管理规定。
激发汽车市场的内生动力
中国汽车流通协会统计，全国国五排放标准汽车保有量超过6000万辆，占现有保有量的20%以上。在4月全国二手车交易中，国五二手车占比为37.61%，环比上月增加了1.2个百分点。较去年同期增加了1.6个百分点。中国汽车流通协会认为，全面取消国五二手车限迁之后，国五车的市场份额还将有进一步的提升。
商务部副部长盛秋平在解读《措施》时指出，在二手车流通方面，要加快取消对二手车交易的不合理限制，严格落实全面取消二手车限迁政策，推动进一步取消限迁政策，完善二手车市场主体登记注册、备案和车辆交易登记管理规定，便利企业开展二手车业务，促进二手车商品化、规模化流通，盘活汽车市场存量。
王都告诉《中国汽车报》记者，二手车流通环节的堵点长期存在，既抑制了新车的换购需求，也不利于汽车产业的绿色发展。首先，本次《措施》突破性地提出要“全面取消二手车限迁政策，在全国范围取消对符合国五排放标准小型非营运二手车的迁入限制”，这对二手车市场的整体带动作用不可估量，是行业重拾信心的重大利好。
其次，《措施》中“完善车辆交易登记管理规定”的提法，可以理解为推动明确二手车商品属性。二手车现在是采取产权登记变更的办法，使得专业的二手车经销企业虽有意愿规模化发展二手车业务，但受制于二手车商品属性不能明确，只能按照固定资产进行购入和卖出，无法以商品的形式计入企业的会计科目，导致已出台的相关税收政策，及相关利好政策的效果在二手车行业大打折扣。此次确定二手车的商品属性，将会彻底打通二手车流通的堵点，进而繁荣二手车市场，为新车市场释放出更大的空间，推动汽车市场良性循环和可持续发展。这并不是一个刺激政策，而是产业调整政策，政府不用投入资金，就可以保证消费者的合法权益，激发汽车市场的内生动力，还可以增加税收和GDP，同时也不产生副作用。
二手车市场供需双降、量价齐跌
在刚刚过去的4月，我国二手车市场罕见地出现了交易量和交易价格同比双下跌。今年4月，全国二手车市场交易量110.06万辆，环比下降16.51%，月度同比下降26.10%。同时，从3月开始，全国二手车交易均价持续走低，4月交易均价回落至6.83万元，相比1月下滑近3000元。2022年1～4月，全国二手车市场累计交易量498.02万辆，同比下降8.5%。
多位车商告诉《中国汽车报》记者，现在企业经营压力非常大，有车不敢收、库存不好卖。在他们看来，今年上半年的生意比疫情暴发的头两年还要糟糕。
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全国各行业都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居民生产生活按下了暂停键，但是在年初疫情得到控制后，汽车市场快速恢复。2021年4月以后，全国每月二手车交易量均维持在150万辆左右，全年二手车交易量达到1758.5万辆，创下历史新高。同时在新车供应不足的情况下，二手车价格水涨船高，甚至出现了经销商按发票价格收购二手车，个别二手车价格高过新车指导价的现象。然而今年3月疫情卷土重来，各地二手车市场间歇性停业，市场需求收窄。库存车贬值、贷款、房租、人员等成本叠加让车商难以招架。
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发布的“中国二手车经理人指数”显示，5月二手车经理人指数为37.7%，处于荣枯线以下，二手车市场仍处在不景气区间。进入5月以来，由于北京、上海、济南、郑州等城市均受到疫情影响，对集客造成较大影响。总体来看，消费需求、集客量与销量均有所下降。在调查城市样本中，二手车经理人中有三成表示客流下降0～20%;两成表示客流下降20%～40%;三成表示客流下降40%以上。
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副秘书长郎学红介绍，有一半的二手车经理人反馈5月市场需求减少。从二手车线上线下集客的情况来看，线上的集客没有明显变化，线下的集客量有一定的减少。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一方面是疫情防控要求减少外出，另一方面是市场上交易的二手车仍然以燃油车为主，而持续的油价上涨使得一些想要购车的消费者望而却步。
另外，5月二手车收购价格和销售价格都有所下降，也反映出市场需求不足。二手车库存周转时间有所增加，二手车商连续数月库存处于饱和状态，周转时间延长，资金回笼缓慢，从而增加了经营风险。
郎学红表示，全国放开国五二手车的流通会增加优质二手车车源供给，更多车源在全国范围的流通，又将激发更多的市场需求，再加上600亿元减税政策拉动大量置换需求，国五车源供给还会出现明显提升，随着供给和需求的大幅增加，将带动整个二手车交易规模的回升。
破除限迁之路比预想中更加艰难
由于全国各地经济发展不平衡，经济发达地区汽车进入家庭时间和车辆置换周期相较其他地区提前到来，所以二手车会从一线城市向二至六线城市乃至县域地区输出，然而在全国悄然兴起的限迁政策却阻碍了二手车的异地流通，各地方五花八门地对转入二手车进行排放标准限制、车龄限制，导致外地消费者想买车买不了，本地车主想卖车却卖不出好价钱。
中国流通协会数据显示，2012年二手车转籍率仅为16.66%，2015年为19.21%，限迁政策导致二手车很难流向外省市，市场车源量受限，消费者难以找到心仪的二手车，二手车消费被极大抑制，行业发展遭遇阻力。
2016年3月国务院印发的《关于促进二手车便利交易的若干意见》指出要营造二手车自由流通的市场环境。各地人民政府不得制定实施限制二手车迁入政策，国家鼓励淘汰和要求淘汰的相关车辆及国家明确的大气污染防治重点区域(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有特殊要求的除外。已经实施限制二手车迁入政策的地方，要在2016年5月底前予以取消。随后，各地方虽然转发了国务院文件，但是破除限迁却成了治疗疑难杂症，迟迟见不到落实行动。由于有些地方变本加厉将二手车迁入排放标准等同于新车注册登记排放标准，导致当地车商在新车排放标准切换后的一段时期内，陷入无车可卖的尴尬境地，二手车行业遭受严重打击。而一些从外地购买二手车的车主则遭遇了车辆无法在当地落户的窘境，无奈之下向法院起诉当地车管部门，直指限迁法无可依。其实，在《汽车业反垄断指南》中明确指出，汽车交易中的滥用行政权力排除、限制竞争行为，阻碍汽车市场健康发展，损害消费者利益。比如，二手车交易中的滥用行政权力排除、限制竞争行为，不利于绿色循环消费和汽车市场可持续发展，还限制了汽车所有人的物权处置权益，延长消费者换车周期，间接影响新车销售市场。二手车限迁行为，即对外地二手车迁入设定高于本地在用车辆标准的限制行为，属于“实施排除、限制竞争的行为”。
为此国务院成立了督查组，专项督查各地方打破二手车限迁的工作开展情况。2017年3月21日，商务部网站发出《商务部办公厅、公安部办公厅、环境保护部办公厅关于请提供取消二手车限制迁入政策落实情况的函》，要求各省、自治区、直辖市政府加快取消二手车限迁政策，并抓紧报送取消二手车限迁政策情况。
在相关政府部门和行业组织、企业、媒体等共同努力下，二手车限迁的大山终于在一定程度上被推倒，除“大气污染防治重点区域”外，国四以上排放二手车得以跨省流通。2016年以来，我国二手车交易量和交易金融稳步提升，二手车转籍率也提升至25%以上。
取消国五限迁已局部破冰
然而，今年形势不同以往，在去年交易量创下历史新高之后，国内二手车市场的至暗时刻来得让人措手不及。“从历年数据看，4月二手车交易从来没有这么惨淡过。”中国汽车流通协会副秘书长罗磊直言。
能否完成全国二手车交易量增长10%的既定目标，下半年的市场冷暖至关重要。在此关键时刻，或许只有政策强心针能力挽狂澜了。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地区，苦限迁矣已的汽车经销商和消费者们，终于迎来了解限的曙光。
记者了解到，根据《广东省大气污染防治条例》第三十七条，“迁入珠江三角洲区域各地级以上市的，应当符合迁入地现行执行的国家机动车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中相应阶段排放限值”这一条款。截至发稿日，整个广东地区二手车迁入标准仍然卡在国六。广东骏威龙汽车贸易有限公司董事长潘国光指出，现在全国大部分地区国四、国五排放标准的二手车都可以跨地区流通，但进不了广东地区，这对广东地区二手车行业影响比较大。广东地区经济发达，居民消费能力比较强，一些限量版豪华车、超豪华车很受青睐，但是由于排放限制，外省的车进不来，本省的车出不去。限迁不仅降低了消费者的选择面，同时对于车主来说，也客观上造成车辆加速贬值，侵犯了私有产权利益。
在潘国光看来，这次《措施》的出台再次表明了政府对破除二手车流通堵点的决心，相比以往政策落地的力度只会更大，今年下半年将是全国范围内破除限迁的最好时机。
可喜的是，就在《措施》印发后不久，河北和四川的二手车解限就有了动静。6月2日，河北省人民政府网站发布了《河北省人民政府关于印发扎实稳定全省经济运行的一揽子措施及配套政策的通知》，提出要“全面取消符合国五排放标准小型非营运二手车迁入限制，完善二手车市场主体登记注册、备案和车辆交易登记管理规定”。同一天，四川省人民政府网站发布了《四川省人民政府关于印发扎实稳住经济增长若干政策措施的通知》，指出要“在全省范围取消对符合国五排放标准小型非营运二手车的迁入限制”。
石家庄瑞诚机动车登记服务站在第一时间响应政府号召，发布通知，自6月6日起，对外省迁入的小型非营运二手车，凡符合国五排放标准的均可办理转入手续。显然，石家庄走在了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地区城市破除限迁的前列。
配套措施落地助推市场繁荣
除了限迁以外，二手车行业还面临着商品属性得不到确立，一些地区对二手车企业经营场所进行限制，汽车经销企业增设二手车业务审批手续繁琐等问题。对此，《措施》还要求要完善二手车市场主体登记注册、备案和车辆交易登记管理规定。
郎学红表示，当前我国二手车交易中的二手车还未明确商品属性。实际上，二手车经销企业购入用于销售的二手车和4S店从主机厂家采购的新车均为商品车，在销售给消费者之前都是企业的在库商品。但现在实际情况是，二手车经销企业从自然人或者从机构收购回来的二手车，一直为固定资产属性，而非商品属性。未来，二手车行业要商品化、规模化发展，就要明确二手车的商品属性，这些具有商品属性的二手车办理转移登记时要与之前的一般性转移登记差别化，根本上来说就是简化登记手续。这会带来一系列的变化，更有利于企业进行在库融资，消费者也更容易获得消费信贷。
“完善二手车市场主体登记注册”就是要取消对二手车销售企业在登记注册地和经营场所的不合理限制。郎学红介绍，此前有很多城市和地方对于不在二手车交易市场注册的企业不予办理工商注册登记，不允许企业开展正常经营活动。实际上，目前国内大部分4S店不在二手车交易市场经营，因此无法取得二手车经营资格。相关政策得到完善后，这一不合理要求将被取消。
针对从事二手车销售的企业实施备案管理，下放行政许可简化经营主体注册申办流程，让无论是主机厂，还是新成立的经销企业，抑或是4S店，都可以通过增设二手车销售业务，直接按照备案管理要求，在主管部门的平台上进行备案后便可展开经营，这将大大简化注册申请经营许可的流程。
郎学红说，伴随新车刺激政策出台，6月二手车置换量将会有明显提升，如果以上政策尽快落地，国五二手车实现全国流通会使车源问题得到明显改善，二手车交易将进一步降低流通成本，提升流通效率，消费者也将从中受益。最终二手车的价格会更加亲民，拉动市场需求增长，有利于二手车车商的库存得以尽快消化。(陈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