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斯基摩人有一种独特的捕狼方法。每到寒冷的冬季,他们会在锋利的刀刃上涂上新鲜的动物血。等血冻结以后,再涂上第二层血。当第二层血冻结,再涂上第三层血,这样,刀刃就完全被冻血包裹住了。
然后,爱斯基摩人把尖刀牢牢地插在雪地上,当狼闻着血腥味找到这把尖刀时,祂们会急不可耐地舔食刀尖上的冻血。融化的冻血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在血腥味的刺激下,狼也会越舔越快,不知不觉中把包裹着的冻血舔干净,锋利的刀刃就完全露出来了。
这时候狼已然嗜血如狂了,祂们会继续猛舔刀锋,忘掉了自己的舌尖疼痛的感觉,不知道最后是在舔舐自己的鲜血。最后,因为失血过多,倒在了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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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出,置狼于死地的,不是锋利的刀锋,而是自己的贪婪。自然界中,吮血而满足食欲是动物的本能。同样地,满足各种欲望,也是人的本能。欲望是一把双刃剑,可以引导人们开疆拓土,营造天堂,也可以把人引入无边的地狱。有欲则可,不可过贪。
从字面上讲,“贪”指爱财,“婪”指爱食。“贪婪”连在一起,指的是一个人贪得无厌,或者是对于一个与自己力量不相称的某一目标进行过分的追求。贪婪源于人的欲望。俗话说,没吃饱,人只有一个烦恼;吃饱了,人就有无数个烦恼。本来人有欲望很正常,贪婪是欲望无法满足的结果,而且往往是满足了部分欲望以后才产生的。
说到贪婪,不由让我想到了做股票与期货。我是老股民,对此有深切的体验——失败的经验一大把。做股票与期货,最考验人性,会把人性中的两大缺点表露无遗。哪两大缺点呢?贪婪,恐惧。具体地说,你的品种上涨了,赚钱了,这时候人就往往会贪婪,不肯出手,想赚更多的钱,结果哗啦一下跌下来,本该得到的盈利化为乌有;若是自己买的品种下跌了,套住了,又会出现第二种心理,恐惧,于是忍痛割肉。结果常常是你割肉出局,它又上来了,气得你吐血。这样,投资操作变成纯粹的投机,内心时时被贪婪与恐惧占据,普通股民因此十有八九亏钱。
这个结果,又令人想到俄国作家普希金写的那篇题为《渔夫与金鱼》的童话,故事中的老太婆,得到了洗衣盆以后,似乎打开了欲望的魔盒,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以致要宫殿,做女皇——最终,哗啦一下,全没了。就此成了一个贪婪的典型。故事讲述的道理十分浅显,做人不可贪得无厌,否则会一无所得。
做股票时的贪婪,往往发生在股票赚钱的时候,想赚更多的钱。人在得利的时候,多半会兴奋而冲昏了头脑,把侥幸得来的财富当作理所当然。这样在他的心里产生强化,刺激欲望飙升,“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婪之心就不断膨胀。
贪心若只是表现在股市上,还至多是害了自己,亏了钱;若是表现在其他场合,麻烦就大了。譬如某个贫寒之士,或者历经坎坷的人,一旦地位、身份上升,把持不住,就会利用权力索取不义之财,以补偿自己过去的不足。这是一种补偿性心理行为,往往表现得特别贪婪。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这是他们应得的。
还有一种攀比心理。大约贪官也多半会有,人家有的,自己也想拥有。级别跟自己差不多的,自然会有比较;若是比自己低的过得比自己好,那就更加把持不住了,一旦机会来了,横着伸手,金钱、权力、美色等等,成为他们无休止追求的目标,以保持自己的心理平衡。
莎士比亚说,贪欲永远无底,占有的已经太多,仍渴求更多的东西。这句话告诉我们,贪婪是一种明显的病态心理,一个人因为种种不健康的贪念,会变成一个欲望的奴隶,甚至是一个恶魔。近年来我们看到过太多贪官的奇葩新闻了。有些人的行为,只能用病态来加以解释。有点像古代那个攫金的齐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完全丧失理智,“吾徒见金,不见人”。
既然贪婪似乎不是人的天性,而是一种心理病症,那么,就可以医治或者调适喽。很难。治贪恐怕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这些年国人厉害地治着呢。我这里像老中医,瞎聊几句。治贪犹如治疑难杂症,要标本兼治。标者,制度。好的制度让坏人变好。坏的制度让好人变坏。人性不恶,也一定不善,需要制度约束。本者,执行制度的人。老话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贪婪的人往往偏离了那个道,产生了错误的价值观,因为信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误以为社会财富都可以据为己有,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失掉了分寸。像本文开头所说的那些狼一样,嗜血成性。
还有,像中医之汤药一样,要改善我们的环境。我们过去有太多病态文化氛围,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之类说法。我们几乎全民都崇尚富足,精英也罢,草根也罢,很少能像写《瓦尔登湖》的梭罗那样做生存的减法。大家都像柳宗元寓言中的負贩小虫,整天忙着把东西背到背上。
我们还有过分的攀比风气:家有小孩,比读书,生怕“输在起跑线上”,“人比人气死人”。要结婚的,比房子,比婚仪。公务员比官职级别。商人比豪车豪宅。老年人不贪了,比养生。死了还比墓地。这生生死死的攀比,无处不是滋生贪婪的温床。
看来,尽管我们有很多“知足常乐”之类名言,尽管我们这个民族由来信奉中庸,但是,戒贪,要从人的价值观着手;戒贪,任重而道远。
写到这里想到了苏东坡的一首诗,我每次想起都觉得特别有趣,读了会让人少许多贪念——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